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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毓醒来时，身处一间暗黑的房间内，她坐在地面扎人的草堆上，手脚被牢牢绑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屋外风雨声又急又紧，吹打在单薄的木门上，劈啪作响。
从三明酒楼回魏国公府的路上，马车行至董老大食铺门口，丹桂下车去给钟毓买糟卤鸡。
过了好一会儿，丹桂还没回来，钟毓想下车去看看，刚掀开车帘，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面前墙壁上有一扇狭小的高窗落进来些许晦暗的天光，钟毓才抬头，就感觉到脖颈上一阵钝痛，她应当是被打晕带到这里来的。
木门“啪”得一声被一脚踢开，一个少女的身形落在门口，她手里提着一盏明瓦灯笼。
不太明亮的光线下，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农家打扮，额前鬓发和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淋得湿透了，脸上却带着些快慰的笑意，就这么携着一身水汽进门来。
“丛香？”钟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钟毓随项邯去归山时，因着丛香长相淳朴讨喜，她便多看了几眼。
见丛香脚步利落地走到她跟前，钟毓才意识到，她虽然看着只是一个普通农女，但毕竟是项邯和甄定的师妹，定然也跟着丛山学过招式的。
可她们二人无冤无仇的，丛香为何要跟着她的马车，将她打晕掳至这么个地方？
那日在师傅家的饭桌上，钟毓便见丛香装作无意地常朝她这边看过来，若不是对她这个第一次登门的人好奇，便是……她对项邯有男女之意。
钟毓支吾了两声，暗道委屈，这姑娘八成是将她当成情敌了。
丛香发髻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俯身蹲在钟毓跟前，将灯笼搁在一旁地上，抬手一把扯出塞在钟毓口中的那团细布扔在一旁。
钟毓干咳了几声，她想赶紧解释她与项邯只是挂名夫妻，让丛香不必担心，或许才能保命。
嗓子一时发紧，她抬头只道出了一句：“师妹……”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谁是你师妹。”
丛香扳起钟毓的下巴，口气毫不留情，圆圆的眼睛带着点稚气，细细的打量她：“啧啧，长得挺好看的嘛，想不到我师兄也是这般肤浅的人，听说你现在搬去归心居与他同住了？”
钟毓清了清嗓子，忙着解释：“师妹，我和项邯只是挂名夫妻而已，我不骗你，如果你喜欢他，我回去劝他娶你进门做夫人。”
“你可休要骗我，那晚你醉酒之后，他将你抱进他的房间里，给你擦洗换衣，还给你洗了衣裳和床单，我从没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把他骗的团团转。”
丛香睨了钟毓一眼，松开手，盘坐在地上，捏起她一只脚踝，将绣鞋和足衣脱掉。
大红色的蔻丹染在如雪般白嫩的足尖上，愈发显得钟毓美艳可人。
钟毓看见丛香从腰间掏出一把尖头的手钳，突然明白她为何要脱自己的足衣了。
“师妹，师妹，你别冲动，我真的一丁点也不喜欢项邯，我嫁他是形势所逼，他也觉得我肤浅至极……我不是你的情敌，你可别错伤无辜！”
手钳在丛香掌心转动几圈，她不顾钟毓的挣扎，又将她那只雪白的足腕在手里握得紧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笑意：“不如我们打个赌，待我把你漂亮的脚指甲一个一个的拔掉，血淋淋的，可难看了，看看我师兄是否还会留你在归心居住，好不好？”
冰冷的铁器瞬间贴在她的脚趾上，钟毓抖着声音哭叫了几声，便吓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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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邯坐在床旁边，看着钟毓一头冷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嘴里还不停地哭喊着：“师妹……别拔，别拔……”
项邯拿帕子轻拭她额头汗珠，钟毓迷糊中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待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是他，哭得更厉害了。
“丛香她拔掉了我的脚指甲……没有脚指甲我也不想活了……”
项邯将钟毓拥在怀中，轻抚她的肩膀安慰她：“别害怕，你的脚指甲还在。”
钟毓哭得断了气似的，感觉脚上似乎已经没了知觉，项邯扶着她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你看一眼。”
钟毓闭着眼摇头哭了一阵，动了动脚趾，没什么疼痛的感觉，才朝脚上看了过去。
看到完好的脚趾，她顿时止住了哭声。
“看清楚了么？脚指甲是不是还都好好的，一个没少？”项邯摸着她半湿的头发问，口气中带着怜爱。
钟毓的声音还是因害怕有些颤抖，她冷静了片刻才道：“夫君，我怕丛香日后还会对我下手，我想活命，也不想缺胳膊少腿，不若夫君让我搬去别处住。”
她本想提和离一事，但她又不是不清楚项邯因何才娶的她，她这个项邯心里的镇宅兽还要在国公府继续生活，发挥作用才行。
项邯对上她的眼眸，解释道：“丛香小孩心性，况且今日要掳走你的并不是她，是她在半路上趁机救下的你，否则你现在也许真的没命了。”
“至于她吓唬你一事，我已经罚她了，你也不必担心她日后会再找你麻烦，待过几日我便让她亲自来府中给你道歉。”
钟毓不信，她被打晕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丛香，又怎会是别人对她下的手，况且她与旁人没有冤仇，为何要掳走她？
项邯与丛香二人是师兄妹，就算是丛香真的将她脚指甲全部拔了，或者将她打残甚至要了她的命，想必项邯也不舍得对丛香如何。
对于他们师兄妹而言，她只是个外人而已。
钟毓越想越委屈，哽咽道：“道歉就不必了，夫君，不若你将丛香娶进门，国公夫人让她来做，让我保住一条命，我的八字才对夫君有所助益。”
项邯娶她不就是这般作用么，钟毓原本同意这门亲事也是因着形势所逼，她本没想过做这个国公夫人，虽然风光，但若是因此而丧命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项邯眼里掠过一丝暗沉，看她半晌才道：“丛香只是我的师妹而已，同我的亲妹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她吓你的原因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虽然丛香没有亲口承认她心系项邯，但是却亲口说她狐媚，以为是她勾引了项邯这才得以入住归心居，有哪个亲妹会将对嫂嫂的醋意表现的这般明显的！
不是她想的那样还能是哪样，但是，既然项邯执意认为丛香对他是兄妹之情，她也不能拆他的台。
“你放心，日后你若出门我会让甄定跟着你，不会再有今日之事发生。”
丛香轻功极好，擅长跟踪，实则是项邯在他们去归山的那日就将丛香叫到了京城来，让她在钟毓出门时在后头偷偷跟着以护她的安全。
项邯叫来了侍女，让侍女服侍钟毓去沐浴。
钟毓坐在浴盆里，丹桂将热水一勺一勺地浇在她的肩背上，钟毓身上还在发抖。
今日董老大家门口排了很长的队，待排到了丹桂时，恰好糟卤鸡卖光了，要等着下一锅熟了她才能买到。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新的鸡卤好，待拿着回到马车上时，只余老车夫一人在前面坐着打盹，车厢内已经不见了钟毓的身影。
丹桂叫醒了车夫，问他夫人的去向，老车夫一脸懵。
二人在街上找了半个时辰也未见钟毓的半个影子，询问周围的商户店家，他们也都称没有看见车上有女子下来。
丹桂这才慌了神，忙回府将事情告诉了柴武，让柴武派人帮忙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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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闷雷在灰暗的天边涌动，雨水将檐廊上朱红的瓦片洗刷一新。
项邯凝眉坐在书案前，朱笔在一张名册上落笔圈了两个圆点，书房的门被扣响，项邯抬头，窗外一道金色闪电闪划窗而过。
他道了一声：“进。”
甄定冒雨归来，带进屋一身水汽，自行在桌案上倒了一盏茶饮下，皱眉道：“那两个匪徒一口咬定是夫人貌美，他们见色起意，临时起了将人掳走的心思，且这几人的户籍，确在京中。”
这两个匪徒寻常打扮，但白日在街市上行走，不惹眼的打扮才能遮掩住他们的身份，这也让俩人死死咬住他们并非受人所雇佣，而只是寻常市井浪荡子。
丛香跟踪二人到了一处荒野破旧的民居中，见破民居中还有一人接应，怕自己搞不定三个大男人，便放了信鸽给甄定。
待甄定赶了过去，趁其不备迅速摆平了三人，让丛香将钟毓送回国公府。
丛香因项邯将钟毓带回归山见了她父母，猜测他对钟毓动了情，便想诈一诈钟毓的心思，果不其然，钟毓对她这位冷酷的师兄还生分着呢，说她是被逼才与他成婚的。
项邯训斥丛香时，丛香没有反驳什么，但也将在破民居中钟毓所说的跟项邯一字不漏地说了。
项邯脸色不太好看，“若这几人是杀手，必定是抱了死志，问不出什么来，将人打一顿放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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