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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是风云卿的寝宫,也是他平日里生活休憩的居所。
远观朝露殿,整座殿宇在日光的照耀下,现出五彩灵毓的光晕。它悬空座落在浮云山峰顶百丈高处,以风云卿仙力凝结而成的五色云为依托,常年穿行于半空之中,环山慢移;每月刚好能绕着浮云山转行一周,日日保护着整座浮云山的安全,时时监控着这座仙山中微如毫末的变化。
想那七彩祥云,乃是鸿钧道人的代步行云,七光十色,自鸿钧老祖身化天地之后,便传给爱徒;风云卿将它布于浮云山顶,其间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罡正仙力,可以千百万年如同一日地庇佑浮云仙山,使整座仙山不受任何外界邪魔戾气干扰,俨然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天然屏障。
而这五色云,则是以风云卿的掌门真气凝结而成,时刻以风云卿的仙力和意念控制;擎托着朝露殿悬于半空之中,随着月亮的方位不断变化,每月环视浮云山一周,方便风云卿随时监护整个浮云山的情况。
既然,是以风云卿个人的真气和意念凝结而成:他在,五色云和朝露殿便在;他殒,五色云和朝露殿即散。
因此,风云卿若是出游在外,这五色云与朝露殿的明暗清晰程度,也可作为八大宿老判断掌门是否安然无恙的依据。
……
风云卿缓驾行云,载着欢颜略观了整个浮云山的景况之后,他腾升起脚下仙雾,拔擢了高度,直载着师徒二人轻身缓落在朝露殿外。
欢颜只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还沉浸在晕乎乎的喜悦之中,目不暇接,再来不及观望其他。恰时,耳边却又响起了两个好听的声音,如翠玉一般纯净圆润:“徒儿雾凇、雾梣,恭迎师父!”
“嗯。”风云卿瞥看了一眼,尚还沉浸在懵憧景色之中兀自恬笑的欢颜,不觉地嘴角也挂起一抹笑意,冲着两个爱徒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雾凇和雾梣,皆是风云卿的入室弟子,自小由风云卿亲手抚育教导成人,如今皆已位列仙班,算起来该是欢颜嫡亲的师兄了。
两位高徒跟随风云卿已经数十万年,从未见师父脸上挂过如此温和的笑意;平素里,二人功课再好或者差事办得再漂亮,师父也只是赞许几句,与眼下的温和舒意截然不同。
雾凇和雾梣二人矩行至回廊,准备回后院的居室休息待命。
雾梣端看了一眼行在左侧的师兄,似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着实惊喜于师父嘴角那抹如朝霞般温暖的笑意,更惊喜于那个坐在菁菁草地上痴笑的女童;但看大师兄一派凌然如冰的面色,雾梣脱口已到嘴边的话,只能又生生吞咽到肚子里去。
是了,这数十万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该习惯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师兄;他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打趣自己,别人家只有一个严厉的师父,而他运气真的不错,买一赠一,又多了一位比师父还面冷的师兄。想到此处,雾梣也不由地笑了,他暗示自己这些想法太不合时宜;这样的想法,若全数被身侧的师兄听见,真该治他个妄议师长的罪过。
雾梣摇了摇头,企图让那些不该出现的思绪飘散。不过,今日师父带回来的那个女童,是真的惹人怜爱:她似乎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蜜桃般粉红的面颊,莹润的嘴唇微微上翘。或许,他就要多一个师妹了吧?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高,浮云山向来不收女徒……
雾梣深知,这一切都不是他该思忖的,一切……师父自有定论。他有些开始责怪自己: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乱想,真该回房去打坐,定一定心神了。
朝露殿门前。
欢颜终于从怡然忘我的陶醉中回过神来,她方才抬头看了看衣袂飘仙的师父,却又发现眼前白墙金顶的朝露殿屹立在云雾氤氲之中;她再一次惊讶地揉了揉眼睛,竟未曾想到,眼前的景象与刚刚毫无二致。少女喜不自胜,当即就被这座清雅别致的仙殿迷住了神色。
她还来不及了解这朝露殿的详细结构,但看它云白色洁净不尘的外墙、金碧灿烂的瓦顶,映衬着庭院里那棵粗壮似伞的合欢树,枝桠上团簇遍开着粉红色的花绒,堪堪漫出墙垣,氤氲在这仙雾云气之中……
欢颜心想:如此景色,应该超过凡俗中所有富丽堂皇的宫庭府邸,仿若其中就住着飞鸾翔凤的谪仙子;也大概只有师父这样风姿卓绝的仙人,才配得上这样清雅壁立的殿宇吧!
不待欢颜再作过多遐想,飘飞的思绪就被风云卿温柔空静的嗓音召了回来:“欢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哦。”女孩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出于对眼前男子的依从,她轻声应和着。
进去朝露殿里,一路行过内院,少女满心满眼皆是惊喜,被风云卿悉心安排暂歇在偏殿之中。
风云卿想了想,并没有太过正式地为欢颜介绍雾凇和雾梣两位师兄;他觉得,日后还有很多时间供他们慢慢相处,不急于眼下这一时,今日对于欢颜来说,她接收的新鲜事物已经够多,其余的事情往后慢慢再说。
其实,在这朝露殿上,除了风云卿本尊之外,还住着三位他亲收于足下的入室高徒,分别唤作雾凇、雾梣和雾绡。
雾凇和雾梣两位师兄,刚刚欢颜已经见过;确切地说,是他们已经见过欢颜,这小姑娘怕是刚刚一直忙于欣赏美景,并没有太多注意她的这两位师兄。至于雾绡,他受师父之命常年游历在外,倘若要欢颜正式见上一面,恐怕还得再寻时机。
单论起辈分来,风云卿足下这三位“雾”字辈儿的高徒,就算是欢颜在这浮云山中嫡亲的师兄了;其余门中子弟,皆居宿在浮云山半腰处,分归于八大宿老名下。
此时欢颜年纪尚小,还不大懂得男女有别。浮云山中历来只收男弟子,唯她一个女徒弟,生活起居诸多不便;风云卿既然打算收她做入室弟子,就理应按照掌门首徒的规章,将她共同安置在这朝露殿上。
况且,欢颜体内寄宿着虚耗妖灵的元魂,时刻可能发生异动。现在她年龄尚小,虚耗妖灵的魔性几乎不显,将来她若成年,虚耗妖灵的魔性也会随之日益增强,其邪戾之气或许会不受控制地发作,随时可能凌驾于欢颜的本心之上,甚至带她入魔;风云卿必须将欢颜留在身边,日日看顾她的所思所想,及时予以矫枉规正,用她纯善的本性,抑制住虚耗妖灵的妄生滋长,才能护住这个女孩健康无虞,即便偶有发作也可在第一时间渡厄施救。
只是,欢颜初入朝露殿,对周围的一切还都太过于陌生,倘若此时就让她一个人独居,难免令她心生惶恐;因此,风云卿才决定将她暂时安顿在自己寝居的偏殿,方便随时照料,等到她对这里的环境和人事都熟悉了一些之后,再给她分配独立的寝居。
欢颜在师父的引领下进到了偏殿之中,只见屋内陈设的一应物品清雅别致,富足却不奢靡,简单却又不失尊贵。
“哇……!”少女不自觉地惊叹,看了看壁立在身后的师父。
风云卿不语,只是冲她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退了出来。
偏殿中,只留少女一个人杵在那儿错愕,风云卿悄然退了出来,随手关上了黄木琉璃门,他只想放少女一个人,或许能让她自在一些。
欢颜轻手轻脚地走到及膝的软床前,转身缓坐,但看屋中已经没了师父的身影,门也早已经被悄悄关上,她又用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床上雪白的毛绒被,当真是柔软无比,让人很想上去躺一躺呢!
欢颜不知,这方及膝高的软床,是以她师父的罡正真气凝结而成。锦褥之下似雾却不四散软塌,似冰却又不寒冷冻人,安神舒惬,时温时凉;寝一夜可得筋骨舒活、身强体健,寝十夜可得顽疾尽祛、固病不生,寝百夜可得心净澄明、延年益寿,寝千日可得外邪不侵、长生不老。
幸福的神色在少女的脸上慢慢荡漾开来,她试着悄悄地平躺在软床上,让自己兴奋的大脑放松下来,心里咯咯地笑着。
俄而,她才敢偏过头去。看看飘窗外洁白的云朵,因为日渐偏西被镶上了一圈橘色的金边儿,亮灿灿的让人瞬间温暖;若不是还记得师父就歇在隔壁的仙殿之中,她都要错以为,这漂亮的云朵是除夕时溯回小镇街面上贩卖的棉花糖了。
她伸手轻轻地抓了一把,除了清凉怡人的雾气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抓到。饶是这样,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不禁发自内心幸福满足地“咯咯”直乐,笑声清脆悦耳。
经过丧母、被父亲抛弃、转卖还钱等之前一系列的苦厄磨难之后,如果不是出现了什么特别大的悲喜,欢颜是不会太过强烈地表达自己情绪的。因为从内心深处透支了的筋疲力竭,因为茫茫人海无亲可依,少女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任性表达情绪的资格。
即便是这样,那两声带着小心与不安、简短而清脆的欢笑,还是被寝殿之中稍歇的风云卿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少女幸福清脆的笑声,风云卿内心十分欣慰,难得向来无忧无喜的玉清天尊,嘴角也挂上了一抹不被人察觉的浅笑。
一缕金红色的霞光透过欢颜白嫩的小手,透过刚刚被她抓薄的那块儿云朵,暖融融地照射进来,刚好映在柔软舒服的雪白绒被上,少女安然地沉浸在这抹柔和的霞光中,幸福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风云卿以素手抚琴,十指修长白皙又不失力道,他的指骨略微向外凸起,琴声清朗流畅,仿佛似水中的涟漪一阵阵荡漾开来,更似天边的薄云一丝丝绵延轻漫。
欢颜在这样轻缓舒服的琴声中,渐渐告别了周公。她躺在以仙气凝结的方床上,静静地翻了个身,轻揉着眼睛,慢慢醒转过来。
欢颜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她蓦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穿戴整齐,然后以尽量轻稳的步伐,循着清雅出尘的琴音一路找到了书房。
未进房门,欢颜已经瞥见两位师兄,他们正躬身立于堂前,好像是在给师父请安。见这一幕,欢颜大脑瞬间彻底醒转,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迟到了。
少女由于心下顿生的紧张和害羞,本能地回身将自己躲到了门外,她倚门而立,不敢进去,脑袋里乱作一团,心里不停地在打鼓。她想:糟透了!自己第一天入门,这里的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哦不,是才刚刚开始,她竟然会迟到!而且,是在给师父请安这样严肃的事情上,她居然会迟到!而且……还有两位师兄都在里面看着,他们看起来是那样优秀,璧玉一样的人儿,这会儿……他们该不会是被自己连累,才一直躬身揖礼吧?真的是糟透了……天啊,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欢颜突然之间发现,书房内的琴声已停。“难道……师父已经发现了自己……这要怎么办才好?”欢颜不安地想着。
只听,从屋内飘出了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欢颜,进来。”
欢颜一时之间听不出,师父唤她“进来”的嗓音里暗含着的情绪,是喜是怒?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可言?她只能恭敬照做。
欢颜缓步行至屋内,厚着脸皮不敢多看两位师兄一眼,只是恭敬地揖礼给风云卿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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