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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和白塔学校,
很快就有了新的流言，盖过了“白塔被炸”的传闻。
据说是有个叫“反派大狼狗小队”的神秘组织，白天做委托晚上到处公平揍人,
一边揍还一边讲道理。
不能不听，如果非要顶嘴或者捣乱，就会跳出一盆龇着雪白大尖牙的花，驾驶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闪亮登场,
一路挥着叶子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不得不说，这是个比“白塔炸了”还更离谱的小道消息。
所以，即使这个消息比上一个更广为流传,
目击者更多,
也依然还是有不少人不信,
两拨人争得不可开交。
不少人都赌咒发誓，是真的看见了一个披着银斗篷的神秘少年。
那少年的领域很古怪，从没人见过,
领域展开的一瞬间万籁俱寂，连风都是静的。
在那个领域里头，言语几乎全部不起效果，不论你是b级还是a级的向导哨兵,
都只能老老实实凭本事打架,
然后被拎起来往地上砸。
“哪有那么玄乎。”卖小白菜的摊主挑着担子，说什么都不相信，“就算凭本事打架，那么多哨兵,
难道都打不过一个小孩子？”
“你看。”买小白菜的人拍着大腿,
“不就是说到这儿吗。”
有人说，那个小银斗篷就很喜欢麦饼，揍人揍饿了就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就着清凉干净的小溪水，蘸着阳光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麦饼吃。
“叫一个客人买走了！”说起这事卖白菜的摊主就高兴，“三个金币呢！”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即使有了反派大boss的倾囊相授，他们的反派小boss在揍完人之后，想的依然是“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心软纵容，就不会让这些人变成今天这样”。
那株吸血的寄生树，是为了私心，不允许小缄默者承认疼痛、难过和害怕，不准他向其他人求救。
穆瑜牵着时润声的手，和他一起穿过斑驳树影，让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身上：“他在疼，他很不舒服。”
傀儡师摸摸他的头发，去买了几颗白菜，又买了些榨好的油，一起放进大狼狗叼着的篮子里。
只要看见了他，就赶紧抬头往树上找，说不定在哪个树杈上，就坐着一个更神秘的大银斗篷。
按理说，一切都在变好，就连白塔最近发过来的省略号、问号和句号都少了不少。
有好几次，要不是银线反应快，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小木头人差一点就要撞到树上。
时润声的情绪很稳定，这种稳定有与生俱来的天性，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那些“不允许”。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稳步推进——麦田边上的小木屋盖好了、鸡舍和大狼狗的窝也都修缮妥当。
“那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小侠客喜不喜欢白菜馅饼呢。”那人忽然好奇，话头一转，“对了，你过去不是推着车来卖白菜的吗，你的手推车呢？”
“宿主，宿主。”系统在后台悄悄探头，“小木头人最近好像有点没精神。”
不远处，一点都不能打的客人用木牌换回今天的红薯和玉米，笑吟吟低头。
小缄默者被否认了太多情绪，这种“否认”事实上比删除情绪模块还要更棘手，因为它在实质上，是剥夺了一个孩子拥有这些情绪的权力。
“那可得小心点，这儿最近不太平。”那人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凑近，“你听说了吗，前段时间白塔炸了……”
“我来买小白菜，就是想做馅饼的。”买白菜的人说，“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吃点带馅的吧？”
摊主也听得兴起，坐下来问：“哪能见着他们？这不得是两个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惩恶扬善的大侠客跟小侠客？”
——那个神秘的小银斗篷,
虽然偶尔是会一个人出动,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同伴的。
虽然绝大多数信息都真真假假，不少都是捕风捉影各执一词，但有一条是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
他们白天在森林里徒步，晚上惩恶扬善，揍人揍困了就直接钻进麻袋，一睁眼睛就是那片生机勃勃的麦子。
不问来龙去脉，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凭着不知真假的几句话就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该不该被惩罚甚至驱逐，那可不就是私刑。
早就有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这些年来“言语”的力量逐渐掌握在了那些人手里，哪怕有丁点不同意见的声音，也会被浪潮瞬间吞没。这回有了那个神秘的“反派大狼狗小队”，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跑出去告密。
有人说那是个傀儡师，有人说是反派大boss，有人说是个跟白塔闹翻了怒而反叛的花匠……总之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准。
至于目击者，除了心虚自己回家躲着去的，剩下的反而忍不住高兴，甚至悄悄用竹竿把家里做的麦饼挑起来，送给神秘的小银斗篷。
摊主还记得清清楚楚：“是位非常阔绰的客人，看着斯斯文文，一点都不能打，带着一个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能打的小孩。”
可小缄默者却不知为什么，在沉稳又逻辑清晰地讲道理、冷静地抡着人往地上砸之余，开始有一点打不起精神。
“早晚是要管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嘛。”买小白菜的人摆摆手，“大伙都说这样挺好，比以前敢说话了。”
摊主把装着小白菜的扁担放下，半信半疑：“闹得这么大，怎么没人上报村子？白塔那边也不管？”
“喜欢白菜馅饼吗？”
“私刑”这词也是一点点流传开的，不少人都觉得格外贴切和有道理。
——被拦路堵住的，要么是那些气焰嚣张、威势逼人的家伙，要么就是拉帮结伙，用言语结成的声浪给人处以私刑。
但至少能拿准的，是村子里顶有名顶能打的a级哨兵出手，都奈何不了这么一对组合，现在还在家里鼻青脸肿地躺着。
当事人个个嘴硬死不承认，不是说走夜路摔了，就是被兽群在林子里追了一宿，谁也不肯说是遇到了什么“反派大狼狗组合”，嗓子都肿得喝不下去水了，也没见过什么长嘴的花。
用不着讲道理的时候，时润声就很少说话，只是紧紧跟着反派大boss。
一点都不能打的小孩今天没穿银斗篷，热腾腾冒着泡泡，又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
那些少年哨兵和向导的指责，时润声也并非不疼不痛苦——但他是队长的儿子，他从小就牢记这一点，牢牢记着自己必须得照顾别人。
小缄默者的耳朵都是红的，攥着衣领点头。
时润声跑过来，接过大狼狗的链子，紧紧牵着傀儡师的手，一起离开集市走回森林。
傀儡师牵着他的手：“我学过烙馅饼，不算太难，我们也可以试试。”
那些伤害人、肆无忌惮发泄恨意的少年，能歇斯底里地喊自己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反而是最懂事、最温柔、像是湖水一样包容着所有人的孩子，被强迫着把所有的难过都吞回去。
明明在那次任务里，时润声也失去了爸爸妈妈，从此再也没了家。
“他因为这些很疼，很难过。”
系统抱着情绪探测仪，小声汇报：“直到现在，他才允许自己为这些遭遇难过……他以前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当成真的队长。”
“是啊。”穆瑜说，“我们的小队长很累了。”
系统有点担心，它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的不舒服：“我们不用做什么吗？”
“暂时不能。”穆瑜说，“我们得先让他知道，‘感觉不舒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这原本就不该是由一个孩子来背负的重担。
时润声在重新感觉到疼，他在领域里对自己下的“不疼”、“不难过”、“不害怕”的暗示在逐渐失效。
但学什么都极快，现在已经学会了拿着小花铲给小花盆松土的小缄默者，唯独在把情绪发泄出来这件事上进度缓慢。
疼了就把伤口亮出来，不舒服了就钻进怀里吭吭唧唧，累了就坐下来不肯走……这些原本都是用不着学的，小孩子生来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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