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本以为叶修离家出走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带着她先是打车到了公路边，然后招手拦下了一辆夜行的长途客车。
一般这种客车不满座的话，司机为了多赚钱就会拉路边客，直接上车给钱，不用身份证买票。
车上收钱的人多看了两人几眼，“就你们俩？没大人啊？”
叶修接过找零，笑道：“我们爸妈在那打工呢，说暑假了，让我们过去住住。”
他虽然才十五岁，一米七的个子倒还能唬人，气质也不生嫩，那人对他的话也没怀疑。
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木寒，那人说：“第三排还有俩空位，小姑娘你就睡上铺。”
这是照顾他们了。
木寒有坐过这种车，像学生宿舍一样，一排四张床，上下铺，中间过道。
后排挨着车上的厕所，味道重，前排有司机和收钱的人看着，比较安全，上铺空间小，成人没办法坐着，但她身型小，没这种限制，还免了走道上的人的擦碰。
木寒勾起笑容，轻声道：“谢谢叔叔。”
对于这种心存善念的人，她一向感激。
两人走到铺位，在一层的床铺上坐下。
木寒这才问：“你去杭州干什么？”
客车前头写着目的地的名字。
叶修随口道：“把你卖了，害怕了没？”
“……”
木寒静静地看着他。
叶修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听说上有苏杭，下有天堂，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去个好地方吧。”
木寒没信，从他知道在哪拦车就可以看出他对离家出走这件事早有规划，不可能随随便便跑这么远。但她还是点点头，起身踩着梯子往上爬。
叶修站起来，抓着栏杆仰头看她，小声说：“你家人迟早会找过来的。”
他走之前就做好了被找到的准备，不过他知道自己父母的性格，多半是冷眼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前提是他是一个人出来的。
他现在都不敢想象自家老爸在得知他还顺走了一个小姑娘时那暴跳如雷的样子。
木寒也没想着他们两个小孩子能完全逃脱家里的视线，但她也有自己的谋划。
“放心，我家里人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叶修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不大干净的床铺，然后盖着被子躺下。
“晚安。”
“……晚安。”
这小姑娘镇定得有点过头了吧。
叶修挠头叹气，深感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木寒睡得并不安稳。
她本来就不容易在陌生环境入睡，更何况客车停停走走，车上的人上上下下，还有咳嗽的，聊天的，外放看视频的，各种动静时不时把她从浅眠中惊醒。
早上车停在服务区休息时，她看叶修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状态良好的样子。
木寒又在心里默默修正对叶修的看法。
本以为他只是个赌气逃家，性格天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没想到不仅思路清晰，还能随遇而安，倒是难得。
叶修身上背着的双肩包里放了牙刷牙膏和杯子，但只有一人份。
看了眼一身连衣裙连个口袋都没有的木寒，他也没说什么，去超市里买了根牙刷扔给她。
木寒心里记下，“谢谢。”
两人并排在厕所外的洗手池前刷牙洗脸，共用一个漱口杯。
叶修用完就要把东西放回去，木寒拦住他，抽了几张纸，把杯子和牙刷上的水擦干才让他放进包里。
叶修笑道：“女孩子就是心细。”
他在包里翻了翻，“有面包、饼干还有水果，要吃吗？”
木寒要了个苹果，慢慢地啃。
“东西准备得很齐全。”
一看就计划了很久。
叶修咬了口面包，“嗯，我弟比较擅长这些。”
“你弟是帮手？”
“不是，我是偷了他的行李抢先跑的。”
“……”
木寒忍不住笑了。
叶修愣了一下。
昨晚光线不好，又急急忙忙的，他也没仔细看她，现在正眼一看，才后知后觉这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半长不短的及肩发，刚刚略为用手沾水打理了一下，服帖地披散在脸侧。差不多一米六不到的身高，细瘦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皮肤很白，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有一层淡淡的黑影，看上去有些疲倦。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眼角微微向上提了一点，显得没那么冷淡，很有几分可爱。
木寒眼带笑意地看着叶修，“那你后悔了没？本来遇上我的应该是叶秋。”
叶修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后悔的？遇上你又不是坏事。”
木寒微怔。
“再说，按照叶秋的性格，他是宁愿回家也不会带你一起跑的。”
木寒：“那你弟是要比你靠谱一点。”
叶修：“……河还没过呢，就要拆桥？”
这时，司机吆喝着乘客上车，木寒咽下最后一口苹果，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对叶修说：“我的字典里没有过河拆桥，只有知恩图报。”
叶修大惊，“你不会想要以身相许吧？女施主使不得，使不得！”
“……”
木寒白了他一眼，转身上车。
车子又开了很久，中间在服务区停了三四次，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到达杭州。
躺了十几个小时，木寒下车的时候身体都僵了。
两人走出车站，在陌生的城市里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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