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坊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师，知道的人都说，卜氏和他的儿女这是糟了报应。他们不给顾宁守孝服丧，还跟那些混混们鬼混，所以被顾宁索命了。
传这种话的人甚至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卜氏母子如何跟那些混混们吃酒，顾宁的鬼魂是如何出现、如何把那些混混们吓的屁滚尿流、又如何弄死卜氏母子三人，说得就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一样，而听见的人也十分赞同。
即便有人在心里嘀咕着，可能这母子三人是被人欺负了，然后因为火灾的意外而导致与那些欺负他们的混混们一起葬身火海，可是在人前的时候，这些人也只会附和这些香艳的流言。
没有人注意到顾家三兄弟曾经出现在卜家宅子那边，就连杂货铺的老板，也因为架子上的那两挂钱而闭上了嘴。
反而是回到家的顾褰，心事重重，不止经常在妻子跟前发呆，甚至经常在院子里对着那株海棠出神，别人就是叫他，他也没有反应。顾褰的失常就连他的妻子郭氏都觉得不对了。
这天，郭氏又看见丈夫站在院子里对着院子里的海棠发呆，心下气愤，忍不住高声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小蹄子，将别人的男人勾得连魂都飞了。”
顾褰被妻子的声音震醒，快步走过来，隔着窗子对妻子道：“你小声些！”
郭氏蹭蹭蹭地跑出来，站在门口，对丈夫一扬脖子，道：“我说什么了？还是有人心虚了？”
顾褰左右看了看，将妻子拉回屋子，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这才道：“你呀，没影儿的事儿，你还喝了一坛子的醋！”
郭氏道：“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这个模样，叫我如何不多心！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前儿个你去哪里了？七哥的丧期之中，你还整夜的不见人影儿……”
“你浑说什么！我是去了五哥那里，不止我，十五弟和十六弟也在。”
郭氏一听，也不闹了，连忙放软了声音，道：“五哥？好端端的，你找五哥做什么？”
顾褰叹了一口气，道：“娘子，我今年二十六了，就连大哥家的大侄女也只比我小两个月！可是你看，我至今还是个白身……”
郭氏道：“急什么，太太不会不管的。”
顾褰道：“说你性子直，你还真是……你别忘记了九哥、十一哥是太太的亲骨肉，太太自然是要为十一哥划算的。所以，排在九哥和十一哥前头的七哥八哥也跟着受益。可是我呢？谁让我没有这个运气，正好排在了十一哥的后头？我又没个亲娘为我说话，这前程，还不是要自己多费心？”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老爷……”
“我是庶子，可是大哥那边的大侄子比我小不了多少，你说，老爷是顾着我这个庶子，而是先紧着嫡长孙？”
郭氏吓了一跳，道：“这，为妻还真是没有想过……”
顾褰叹息一声，道：“这两年，我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前程也只能靠自己。可惜的是，我不像七哥，天生的神力，在兄弟之中也不大出彩。大哥二哥那边的侄儿也不小了，如今，能求的，除了五哥还有谁？娘子，委屈你了，至今还没能让你穿上凤冠霞帔。”
郭氏笑了：“爷有这份心，为妻就心满意足了。为妻只要爷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至于凤冠霞帔，为妻还没看在眼里。”
“那你就不怕委屈了我们的孩子！”
话一出口，顾褰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郭氏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我知道了，爷这是嫌弃我了！谁让我进门十年没有生养过？如今也跟前就只有一个庶子！我，我自请下堂还不成吗？”
慌得顾褰连忙安抚道：“娘子，娘子，是我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
郭氏只是低着头，哭个不停。
顾褰道：“那孩子虽然是庶子，可他不是你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那，那个白氏呢？”
“不过是一个典妾而已。横竖他也养了两个月了，干脆，给他一笔嫁妆，打发他出门子不就好了？原本弄这么个人来，就是为了孩子。如今孩子已经有了，还留着他做什么？就当是给七哥祈福，放他出去又何妨？快别哭了。要跟我一辈子的人，是你呢。”
郭氏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道：“当真？你不心疼？”
顾褰道：“我心疼什么？不过是一个为了钱就出卖自己的肚子的女人，我心疼他做什么？他既然肯为了钱财出卖自己出卖自己的孩子，将来未必不会为了钱财出卖我。你当我是七哥，连这个都看不清楚吗？”
郭氏一听，破涕为笑，口中却道：“你还说呢！这些年，七嫂那个样子，我们这些妯娌也是兔死狐悲。怎奈爷一点反应都没有，为妻就是心里害怕，却不敢问出口……”
“那现在算是有胆子出口了？”
“是。”郭氏道，“如果不是七七丫头把那三个东西撵出去了，如果不是看到爷赞同七七丫头的行为，为妻怕是还不敢说出口呢！”
顾褰听了，心中一软，忍不住搂了妻子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郭氏道：“我知道。可是，七哥屋里那么乱，老爷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由着安姨娘作践七嫂和七七丫头，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七嫂好歹还有两个亲生儿子呢！可为妻……”
顾褰道：“芸娘，你我青梅竹马，二十年的情谊，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之所以什么都不说，也不过是怕你担心而已。”
“可是爷什么都不说，我这心里才七上八下的。”
“那以后有事儿，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那我们拉钩，不许说谎！”
“好。”
就在这夫妻俩黏糊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高喊着：“十二爷、十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章家要休了大姑娘！大爷大奶奶已经闹到老爷太太跟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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